正月十五,也就是中国人常说的元宵佳节。
每当这个时候,西街区的鼓楼附近总会有一个规模盛大的花灯展,吃完晚饭出来逛花灯的市民,拉家带口的徜徉于被各种造型的花灯装点得火树银花的街道,整个场面热闹非凡。
“老姐,怎么看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今天不是过节吗?”
“只有我们两个人来逛灯展恐怕不太好吧?”
“安啦,笨蛋哥哥正因为能在家里留守而暗自窃喜呢,毕竟他就是那样扭曲的性格。”
迎着夜晚凉爽的风,丹樱抚了抚垂落在肩上的长发,四处可见的火红花灯微微照亮了美丽的侧脸,使她脸上的神情比以往更加温暖,更加柔和。
“况且,老姐你不也是主角其一吗?这种时候更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才对。”
“……”
我没有接话,只是一边在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边抬起头,若有所思的遥望明月高悬的夜空。
转眼间,就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一年了呢。
因为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原因,“许丹媛”以长女的身份空降到这个家庭并打破了其平静的日常,突兀的出现又突兀的引起种种麻烦,说心里连一丝愧疚都没有那是骗人的。
正因为我是一位外来者。
明明最开始渴求的只是最低限度的接纳而已,但摆在眼前的那一双双温柔的笑脸,却让我在感到意外的同时愈加诚惶诚恐。如同一盏在幽暗密室亮起的烛光,尽管看上去是如此富有生机的火苗跃动,可一旦伸手触碰,却不免被灼伤,于是只能保持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在远处静静的观瞧。
我没有前进一步的信心,更没有退后一步的勇气。
有时候放弃一件事所付出的代价比承担一件事还大,我已经体验到了家庭的温暖,友情的甜蜜,以及人世间其它所有美好的东西,它们不会长时间的属于我,但我却痴迷于其中不可自拔。
像是温水煮青蛙的寓言故事一样,只不过我在冷水被加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预知到了危险,默不作声的忍受着,傻傻的期待着,而未来,最终会带给我一个怎样的结果呢?
今夜的月圆,恐怕并不能给我满意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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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就按惯例猜灯谜吧,老姐,你准备好了吗?”丹樱走到一个悬挂在树上的纸糊花灯面前,用手托着它长长垂下的穗。
“算了吧,我……比较……不擅长这个。”
慌忙的摆摆手,我在脸上露出些许歉意的笑容,本来这次灯会我也像和许丹阳一样留在家里的,但架不住丹樱屡次三番的邀请我过来,她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类嬉闹玩耍的事并不适合我。
“猜一个嘛,猜对了还会得到主办方提供的奖励哦。”
“抱歉了,我是真的不行———”
“听谜面!”无视我的一再推辞,丹樱直接把花灯上所写的谜语念了出来:“左手五个,右手五个,拿去十个,还剩十个,打一日常用品。”
“……手套。”
“这么快就想出来了啊!老姐你不是挺厉害的嘛!”
丹樱笑嘻嘻的揽过我的肩和我靠在一起,第一次和人这样亲热触碰,我脸色有点泛红,脑袋也不自觉的歪到一边。
“丹樱,你平常都是像这样表达自己高兴的情绪吗?倒蛮热情的,只是我一时半会还适应不了。”
“怎么可能,我在那边上学的时候可是很高冷的呢!”
被丹樱没大没小的刮了一下鼻子,于是我这个名义上的姐姐终于撑不住笑了起来,直到引得那些和我们擦肩而过的游客纷纷投过惊诧的目光。
我赶紧回了回神,把脸上的表情重新板住。
“诶?干嘛不笑了?”
“很奇怪的吧,在这么多人面前突然傻笑,从感觉上有点羞耻。”
“骗人,老姐你笑起来明明超可爱的,刚才过去的几个男生连眼睛都看直了呢!”
“……他们不是拿嘲笑的目光看着我吗?”
“当然不是!”
“这样啊……”
不知为何,稍稍松了口气,我用戴着棉手套的双手捂住嘴轻轻呼出一声,身体也仿佛随之暖和了些。
丹樱见状,停下脚步奇怪的歪了歪头。
“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还没习惯长时间的呆在人多的地方而已。”
“噗,老姐,除了性别你简直和我哥一模一样。如果我哥在十六年前是以女婴的姿态降生在这个世界,那会不会有两个克隆体的许丹媛呢?”
讲着明知故问的挪揄,丹樱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我心里猛地一震,但在看了她温和的表情过后,心里又变得无比释然。
“许丹阳是许丹阳,我是我,每个依靠自己独立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无法被完全代替和复制的,最起码,我个人不太喜欢‘克隆体’这种说法。”
丹樱歉然的笑了笑:“对不起,这种说法确实欠妥当,我不该把你和我哥的角色定位完全重合起来。”
“没关系,我并没有恼怒,毕竟本来底气就不足嘛。”
这与其说是辩解,不如说是自嘲,微微叹了口气,我走到下一个写有灯谜的花灯前,学着丹樱的样子反过来向她出题。
“听好了哦,‘前身色相总无成,不听菱歌听佛经。莫道此生沉黑海’———等等,这个不算,主办方也真是的,直接照搬书里的灯谜也就罢了,谜底还这么晦涩,现代人根本没见过那样东西吧?”
我想拉着丹樱的手走向别的地方,不料丹樱却狡黠一笑,硬生生的站住不动了。
“这个灯谜的谜底是‘佛前海灯’对吗?出自红楼梦的第二十二回,由贾惜春在薛宝钗的生日宴上提起。”
“你也很厉害呢。”
最终,我和她轮换着出谜猜谜,共同逛完了这条几百米长,处处悬挂花灯的步行街,至于奖品的事,在我们两人一致的默认下,事后并没有找主办方索要。
毕竟,我能在心底永远留存这份幸福的体验,仅此一项就够了,它足以让我发自真心的从中获取满足。
丹樱大抵也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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